
大家好,我是写真实故事的猪小浅。
跟着我一起来看今天的故事:
01
2016年,我29岁。
和我同龄的女孩,大多结婚生子了。
而我,却刚刚开始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。
那个男人叫朱晓东。
朱晓东说,刚见你那天,你穿着碎花裙子,真漂亮啊。我就想你这样的女孩,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?
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。
现在的我看起来很好,可每一个人的现在,都是由无数个过去堆叠起来的。
太多往事,造就了29岁的我。
如果可以,我多么希望我和大多数女孩一样,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爱情。
02
1987年,我出生在山东济南平阴县下面的小山村。
上面还有一个哥哥。
爸妈是顶着超生的压力生了我。为了躲避检查,把我送去了表姨家,住在山沟沟里。
直到上幼儿园,才被接回来。
我家也在农村,但比表姨家条件好多了。我妈是民办教师,我爸在水泥厂工作。
原本我回到家里,应该生活得好一些。可成长环境的改变,让我很难适应。
到现在我都记得第一次回家,村里的小孩都来了,围在我家的院子里看我。好像我是动物园里新来的小动物一样。
那种陌生和恐慌,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融入集体。
我哥比我大三岁,从小就很严肃,不和我玩。
而我妈是老师,习惯了对小孩子严厉。唯一让我觉得温暖点的就是我爸了,但随着年龄增长,我也没法一直跟他亲密。
那时我妈违反政策生了二胎,一直没法转正,难免会和我爸抱怨。
听在我耳朵里,更让我觉得自己的出生,给家里造成了负担。
性格越发的敏感自卑。
03
1998年,我初中毕业,成绩不佳,不想念书了。
可我妈一定要我考大学。
家里最后托关系,花了3500块把我送进了一所普通高中。
而我的高中,不堪回首,差点毁了我。
因为压力太大了。九十年代的3500块,是非常多的一笔钱了。可我天资有限,尤其是理科,特别吃力。越急越学不会。
而我的班主任对我又有很大的成见。他觉得我是走后门进来的,对我百般刁难。
我课间发呆,他都会用教鞭狠狠打我,骂我不好好学习发什么呆。
学校就是这样,一旦老师带头嘲讽鄙视,同学对我,就只有嘲笑和奚落。
其实想想,那就是校园霸凌吧。
而我妈对我的看管,更加严格。
初中的同桌给我写信,被她发现,当场撕掉。她还偷翻我日记,窥探我的想法。
高二的时候,有男生给我写情书。我特别害怕老师知道,更怕我妈知道,于是连看都没看,就撕掉了。
那时我的成绩保持在中游。到了高三,我妈说,如果考不上本科就复读。
我听着,都快疯了。这样压抑的生活,让我再读一年书,简直就是噩梦。
过大的心理压力,让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。
于是最紧张的一年,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,都在医院看心理医生。
唯一庆幸的是,那年高考,我考上了二本,去了济南市里上大学。
04
大学四年对我来说,最大的意义可能在于治愈了自己。
我慢慢有了朋友,只是没有爱情。
我的心里掀不起涟漪,好像被切断了恋爱的神经。有男生来追我,我会礼貌地拒绝。
不会爱上谁,也不指望谁来爱我。
毕业后,我考了老家平阴县的公务员,单位不好却也是铁饭碗。
可以说,基本按着我妈的计划,走完了人生的小半程。就剩结婚生子了。
但是,我根本不会谈恋爱啊。
我对异性,有着从青春期埋下的隐性抵抗,别说亲密的谈情说爱了。和陌生男人在一起,我都会浑身别扭,手脚不自在。
周围的人都以为我眼光太高,其实是我连感知爱情的能力都没有。
有时别人提醒我,我才后知后觉,如果某个男人这样说,就是表示他对我有好感。
就这样,我不知不觉单身到了29岁。
在我们那个小县城里,这个年龄可以选择的就不多了。
家里面,是真的急了。我自己又何尝不是。只能赶鸭子上架,开始相亲。
后来我在同事的介绍下,认识了朱晓东。
05
据他说,他对我一见钟情,一袭碎花裙子刻进了他的心里。
可我对他,没什么感觉。常规的见面,暗自衡量。
都是从现实出发。
财大毕业,年龄学历和我相当,工资不错,但家境就有些太差了。
他生在贫困县商河的农村,父母年纪都大了,上边还有两个姐姐。
那时候,我妈已经成功转正,我爸做了村支书,家里还种着几个大棚。
我估计家里不会同意他。
可朱晓东第二次约我见面,送我的礼物,让我有点意外了。
不是鲜花,也不是巧克力,而是一套睡衣。
他说,这个牌子特别好,真纯棉。你回去试试。
现在看来,难怪他一直交不到女朋友,太没有浪漫细胞了。
如果我有半点爱情经验,怕是到这里,我们就要结束了。
可我终究是个特别的存在,恰巧遇到了不一样的他。
06
朱晓东后来送我的礼物,有纯棉四件套,厚软棉拖鞋,粘毛器……都是些实用的日用品。
起初我觉得他有些儿戏。
可后来我发现,他是把自己生活里好用又贴心的小东西分享给我。
他不懂什么花俏裱装,但随身携带的温暖与善良,悄悄浸润了我不会感知爱情的心。
有一天,我上班忘记带手机。
他打电话给我一直没人接,心里就急了,只好打给介绍我们认识的同事,询问出了什么事。
我同事快被他笑死了。同事和他说,人家上班呢!看得这么紧,好大一个人还能跑了呀。
晚上回家,手机上30多个未接电话。
朱晓东一下班,就赶来找我,开口就说,这么大人了,怎么还能忘带手机。
看着他着急的样子,我有点想笑,心里却又柔软得一塌糊涂。
如果爱情有模有样,有棱有角的话,那大概就长得像他吧。
从那之后,我们相爱了。或者说,我爱上他了。
07
不出意外的,我爸妈反对我和朱晓东在一起。
虽然朱晓东工资不低,是我好几倍。但我爸妈思想传统,想我找个编制内的,觉得稳定才是硬道理。
而且,朱家的条件也确实太差了。
我妈还专门拿我和朱晓东的八字去算了,回来告诉我,不合适。
可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拍的男人,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了。
我顶着所有人的反对,和朱晓东结了婚。
那是2017年,我们自己买了车,买了房,爸妈对我也无可奈何。
婚后的日子,我和朱晓东过得很幸福。
朱晓东不愧是见面就送睡衣的人,心思细腻而踏实。
只要他在家,打扫卫生,洗衣做饭,从不让我上手。
我只管躺在沙发上,看电视玩手机。
我偶尔出差,他就把东西给我收拾好。
如果他正在外地办事,就会把我出差地的天气查一遍,然后把我应该带的物品清单写在纸上,拍照微信发给我,让我照着收拾。
因为在他眼里,我就是丢三落四极不靠谱的女人。
爱一个人,才会各种不放心吧。
真好啊,日子温柔得像春天。我像是从雾霾里走了出来,开始享受生活的美好。
08
可是日子却是有遗憾的。
婚后,我和朱晓东一直在积极备孕。可到了18年,我的肚子都没动静。
我去做了检查,发现多囊,输卵管通而不畅。市里的专家让我做试管,但试管也不是百分百能怀上。
心里好绝望。
忽然有种对不起朱晓东的感觉,觉得自己的身体辜负了他对我的宠爱。
我哭着和朱晓东说,我们离婚吧。
但朱晓东却乐观地劝我说,不要太消极了,会有办法的。
那时候,我吃各种难以下咽的中药,跑医院测卵泡,打促排卵针,用中药敷肚子,打听各种治不孕不育的地方,一点点希望都要试一下。
朱晓东心疼我,说没孩子也没关系,是我俩过一辈子。
可我是真想和朱晓东有一个孩子。
可能我的诚意感动了上苍,2019年初,我本想做宫腔手术时,却发现怀孕了。
当时朱晓东正在出差,我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,开口就掉了眼泪。
我小声喊着,我怀上了,怀上了。
朱晓东激动得在电话另一边陪着我哭。
两人满是苦尽甘来的幸福。
09
这一年,我已经31岁。
加下孩子来得不容易,怀孕期间,自然艰难。
怀孕5个月,我就在家里养胎了。
有一天,楼上漏水,把家淹了,偏巧朱晓东在外出差。
楼上只有两位老人,从农村来,什么都不懂,门也不让我进。
我楼上楼下的跑了几次,查不出原因。没办法,给我哥打了电话。他说一会过来。
结果朱晓东知道了,直接从外地开车赶回来了。
朱晓东回来后,就把毛病解决了。我哥当时还批评我说,男人工作没忙完你就让他回来,太不懂事了。
好像我是祸国妲己似的。
可朱晓东让我别听。他说,你大着肚子哪能干这些。
他让我赶紧躺下,给我揉腿和肚子。他说,今天你楼上楼下跑,累坏了吧?我给你揉揉,要不然明天就会疼。
他还真是看不得我受委屈。哪怕一丁点儿苦,在他那里也会放大百倍千倍。
他把所有的爱都藏在细节里。
10
我儿子是2019年底出生的。
胎位不正,胎头绕脐三周,开到四指胎儿反而往上走,紧急拉去剖腹产。
生完儿子后,正赶上疫情,朱晓东盯在口罩厂回不来。婆婆和我妈都困在老家不能动。
只能我一个人带。
独自养育孩子,过程无比艰辛。
三个月后,我发现右乳上边长了个黄豆粒大的小疙瘩。正值疫情严峻,人心惶惶的,不敢去医院。
朋友都说,喂奶有块很正常,没事儿。
疫情期间,正是朱晓东忙的时候。回家之后,他才发现。
当时他就要带我去医院。可我有些讳疾忌医,不想去。反正不疼不痒,就一直拖着没管。
朱晓东拿我没办法。
他回来后,我就轻松多了。
只要他在家,家务一定是他的,照看孩子也是他的。
孩子都粘他不粘我了。不论回老家还是出远门。孩子的东西都是他收拾。
他把我和儿子养懒了。他经常一边干活,一边调侃,说自己娶了个大娘,给自己生了个大爷。
可干完活,他又左边搂着一个,右边抱着一个,美滋滋的,得意得很。
那时应该是我们最幸福的日子了。
像金色的阳光浸在了蜜糖里。
但某些苦难,却也在暗中,悄悄滋长了。
11
我右胸的小疙瘩开始长大了。
到了2021年3月,朱晓东出差回来,觉得严重了,直接拉着我去了医院。
结果,悲剧了。
乳腺癌,晚期,已经转移到骨头。
医生说,你还有5到10年的时间。
我和朱晓东都傻眼了,两人在医院的走廊里抱头痛哭。
打电话告诉我爸的时候,他说信号不好,先挂了。
后来我妈告诉我,是因为爸爸接受不了,当场哭到崩溃,不想让我听出来,所以挂了电话。
那时候,我妈各种求神拜佛。朱晓东以前不信佛的,也跟着我妈去烧香。
我妈说他进去就磕头,一个大男人在佛堂里哭得涕泪横流。
我爸联系上海的医生,从网上搜索各种关于乳腺癌治疗的信息,打听升白细胞的偏方。
而我呢,请了病假,浑浑噩噩地开始治疗。
心里没有斗志了。
人生一旦加上了既定的期限,做什么都没了意义,整个世界都灰暗了。
看着儿子香甜的睡着,我会哭。
看着朋友圈里,别人的快乐,我会哭。
走在路上,看见年轻父母陪伴孩子玩,我也会哭。
命运对我太无情了,刚刚施舍我一丝甜,就喂给我致命的毒。
我和朱晓东还没爱够呢。
我们的儿子还那么小啊,他以后可怎么办。
12
我开始失眠,焦虑。
怪自己没有早点去检查,拖到这么严重的地步。
我一遍遍地问自己,为什么是我,为什么是我。
可是为什么不是我呢。
癌症不见好转,多年不见的抑郁症,又回来了。
我觉得自己就像抱着块石头往水底沉。
我和朱晓东说,我们离婚吧。我是认真的,没有赌气。
如果我注定坠入苦海,我不想拖着他和孩子。
朱晓东生气了,双眼通红。
他说,你是瞧不起我吗?钱的事你不用想,我会挣。你拼着命给我生了宝宝,是个男人就不会这点事都扛不起来,临阵脱逃那还是人吗?你要想明白,能活多久不是医生定义的,是你自己!许多人带瘤存活很久的。现在治疗手段这么多,说不定过几年癌症就被攻克了。对了,你还记得自己上次和我说离婚是因为什么吗?
是因为我生不出孩子吧。
我低着头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朱晓东轻轻擦我潮湿的脸颊,说,我们已经有儿子了对不对?你得相信,奇迹总会有的。
13
不得不承认,朱晓东总能安抚我焦虑的情绪。
这么好的一个人,我不该拉他入深渊。
可我想自私一回,我不想放手了,想留在他身边,尽可能的留在他的余生里。
不久后,化疗的副作用就上来了。
过敏、脱发、便秘、腹泻、感冒、恶心、呕吐、肝功能损害……
第二次化疗结束后,一觉醒来,枕头上都是掉下来的头发。
我让朱晓东给我全剃了。
那时候,只想着活,心都硬了。对剃光头发没感觉,不难过。
可晚上,朱晓东突然哭了。我问他怎么了?
他抱着我说,女孩子爱美,剃了头发你多伤心。
这一年,我已经35岁了。在病痛与化疗的双重折磨下,早已憔悴不成人形。
可他说,在他心里,我依然是美丽的女孩子。
我不知痛了,他替我疼着。
我麻木了,他替我鲜活着。
忽然有些不畏惧死了。
因为即便有一天,我离开这个世界,我在他心里,也依然青春,依然漂亮。
14
最后的几次化疗,嘴巴已经失去了感知,吃不进饭。
有一次,我爸抱着我说,我的闺女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。
我强忍着泪水说,我现在已经很好了,说不定就治愈了。
我是在安慰我爸,也是在鼓励自己。
再难,我也要努力坚持下去呀。
不为别的,只为朱晓东对我的这份情义,我也要奋力活下去。
我熬过了六次化疗,迎来了手术,右乳全切,两侧腋窝淋巴清扫。病理显示已经没有癌细胞。
拿到报告,我对着朱晓东哭了。他笑我,难受也哭,高兴也哭。
而他又何尝不是笑里带泪呢。
本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,可拔了化疗用的picc,医生告诉我会诊后认为骨头上还有癌细胞。
不得已,我又装了输液港,继续化疗。
与其同时,我的肺又不行了。
15
化疗让我的免疫力变得极差,我患了重症肺炎。
没办法,只能停止了所有的癌症治疗。
找不到致病菌。
身体缓不过来,一直喘得厉害。不能正常走路,甚至上厕所的距离和活动量都让我吃力。
每次检查,都要坐着轮椅,抱着氧气包。
最后用激素和抗真菌药物才见效,住院二十几天,医生说出院吧,继续用药。
我就这样回了家,养了半年。
过了新年,过了春节,来到了虎虎生威的2022年。
是不是要让大家失望了,没有大病痊愈,没有绝地反击。
现实的故事,就是这么现实,这样凄凉。
癌细胞仍藏我的骨头里,只能靠靶向药控制。而我的肺炎也只是好转,走路还成问题。
我的右胸,已经没有了,变成了像盆地一样的坑,根根肋骨,清晰分明,上边有一条十几厘米长的狰狞疤痕。
我不愿看,不敢看。
因为丑陋又可怕。
但朱晓东不觉得。
他告诉我,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可怕,只要我永远陪在他身边。
他一说永远,我又想哭了。
16
我妈退休后,经常来照顾我。
很平常的下午,阳光满地,映着我妈稀疏可见的白发。我感觉她老了,也柔和了。
我问她是不是脾气变好了,她说可能是因为老了吧。
我一直觉得自己缺失来自妈妈的拥抱和温暖,可在我确诊之后,似乎得到了弥补。
我抱着我妈失声痛哭的时候,她终于会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我的背,安慰我。
时间,命运,终于揉和了我们母女。
我妈嘟哝着说,唉,当初算命的说你和晓东不合适,你还不信,你看看现在……
我反问她,如果我得癌是命中注定,你觉得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,会陪我到现在吗?
我妈点头说,也是,朱晓东对你太好了,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。
17
是啊。他对我真的太好了。
我结婚之后,都没自己剪过脚趾甲。
不论病前,还是病后。都是朱晓东帮我剪的。
他说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会捧着一个人的臭脚丫子精雕细琢,又是剪又是修,还得清理淤泥。
他真是个外在极有担当,内心却永怀赤子的男人。
有一次,我开玩笑问他,你上辈了欠我什么了,这辈子要这么还我?
他假装很认真地思考,说,那我得想想,这辈子要再欠你点什么,下辈子好再追着你还。
我跟着他笑,心里却偷偷地说,不要了。
真的。晓东,我人生里的大部分日子都是孤独的,闭锁在一个灰暗的世界里。直到29岁遇到你,人生才有了色彩和光。
很遗憾,我能给你和孩子的太少了。
作为病人,这几年,我很难很痛苦。但最难的,还是最亲近的家属。
晓东,我从不后悔嫁给你,哪怕曾经与全世界为敌。
但如果有下辈子,我不想遇见你了。
因为你这么好,值得这世间相识于清晨,白首到日暮的爱情。
现在的我,只能奢侈地希望自己还能创造奇迹,陪你和儿子久一点,再久一点。
但是晓东,如果,我是说如果,有一天我真的真的逃不过命运的安排,请你一定要去寻找新的幸福。
只要你幸福,儿子幸福,我就舍不得怪命运对我的苛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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